如果将训练模型比喻为“炼丹”,那么“炼丹炉”显然就是优化器了。据传AdamW优化器是当前训练神经网络最快的方案,这一点笔者也没有一一对比过,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,不过目前做预训练时多数都用AdamW或其变种LAMB倒是真的。然而,正如有了炼丹炉也未必能炼出好丹,即便我们确定了选择AdamW优化器,依然有很多问题还没有确定的答案,比如:

1、学习率如何适应不同初始化和参数化?

2、权重衰减率该怎么调?

3、学习率应该用什么变化策略?

4、能不能降低优化器的显存占用?

尽管在实际应用时,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直接套用前人已经调好的参数和策略,但缺乏比较系统的调参指引,始终会让我们在“炼丹”之时感觉没有底气。在这篇文章中,我们基于Google最近提出的Amos优化器的思路,给出一些参考结果。

基础回顾 #

Amos优化器出自Google最近的论文《Amos: An Adam-style Optimizer with Adaptive Weight Decay towards Model-Oriented Scale》,它对上述几个问题都推导了比较完整的推导,并通过实验证实了它的有效性。然而,原论文的推导实在是不好读,各种记号和估计都过于随意,给人很“凌乱”感觉。不过好在Amos的思想还不算复杂,我们可以借用一下。

在开始推导之前,我们不妨先回顾一下对于上述几个问题,现有的解决方案是怎样的。

首先,第一个问题,大家可能不大理解“初始化”和“参数化”分别是什么含义,其实这就是模型权重的两种设置方式,常见的就是一个n×n的矩阵,一般用“均值为0、方差为1/n”的方式初始化,详细介绍可以参考笔者之前《从几何视角来理解模型参数的初始化策略》《浅谈Transformer的初始化、参数化与标准化》。从“方差为1/n”我们就可以看到,不同参数有着不同的尺度(或者说数量级),如果我们用同一个学习率更新所有参数,那么就会导致每个参数的更新幅度不一样。这个问题笔者觉得比较优雅的解决方案就是LAMB优化器,它每次更新的模长直接取决于参数本身的模长,学习率只是用来描述相对更新量的大小。

至于权重衰减率问题,至少在预训练领域,笔者观察到的是都是沿用最早的选择0.01,没有发现去调整该参数的工作。而对于学习率变化策略,大家都知道应该要将学习率慢慢降到零,但具体应该选用什么什么下降策略,暂时也没有太多的理论指导,多数结果也只是实验总结出来的。最后,关于节省显存问题,比较经典的工作就是AdaFactor优化器,笔者之前在《AdaFactor优化器浅析(附开源实现)》也有过介绍。降低优化器显存占用的主要就两个思路,一是去掉动量,二是对二阶矩做低秩分解,Amos本质上也是沿用了这两个思路。

问题设置 #

本文主要关心开头的前三个问题,希望能够推导出一些“即插即用”的结果。首先,我们将优化器的更新规则简写成:
θt+1=θtαtut
其实θt,θt+1分别代表t,t+1时刻的参数值,ut代表t时刻的更新向量(依赖于任务和数据),而标量αt>0(向量的每个元素都大于0)代表t时刻的学习率。

自AdamW起,主流优化器都倾向于把权重衰减(Weight Decay)项从ut中独立出来,即
θt+1=θt(αtut+ρtθt)
其中ρt>0是权重衰减率。本文的主要任务,就是希望能解决αtρt该怎么设置的问题。

权重衰减 #

我们知道,权重衰减也好,L2正则也好,它本身是跟训练目标无关的,它只是一个辅助项,目的是提高模型的泛化能力。既然是辅助,那么一个基本的要求就是它不应该“喧宾夺主”,为此,我们不妨加入一个限制:
O(α2t)=O(ρt)
也就是说,在整个更新过程中,权重衰减带来的更新量始终要比目标相关的更新量高一阶,由于αt,ρt基本上都是小于1的,所以更高阶意味着更小。

设优化的参数终点是θ,我们记εt=θtθ,根据更新规则可以得到
εt+12=θt+1θ2=θt(αtut+ρtθt)θ2εt22αtutεt+(α2tut22ρtθtεt)
最后的近似只保留了不超过O(α2t)的项。

很明显,εt是当前结果与终点的距离,它自然是越小越好,因此我们自然也希望每一步的更新都能缩小这个距离,即εt+1<εt。而我们看式(4)2αtutεt可正可负,如果它为负就有助于实现εt+1<εt,但是α2tut2必然是正的,它是不利于实现εt+1<εt,不过在引入权重衰减后,多出了一项2ρtθtεt,如果这一项能抵消掉α2tut2的负面作用,那么权重衰减的引入就不仅能增强泛化能力,还有利于模型收敛了。

可行分析 #

所以,接下来的事情,我们就是要考察
α2tut2=2ρtθtεt
的可行性。所谓可行性,就是θtεt能否大于0,只有它大于0,左右两端才有可能相等。利用εt的定义我们得到θt=εt+θ,于是
θtεt=(εt+θ)εt=εt2+θεt
注意θ是我们的目标,是一个固定的点,而εt是当前时刻与目标的差异向量,两者一般来说没什么必然的相关性,于是我们可以近似认为它们是高维空间中两个随机向量。根据《n维空间下两个随机向量的夹角分布》,我们知道高维空间中两个随机向量几乎都是垂直的,于是θεt0,即θtεtεt2。当然,如果不放心,还可以引入一个参数q
θtεtqεt2
此时式(5)就变成了
α2tut22ρtqεt2
两端都大于0,因此式(5)是有可能成立的。

渐近估计 #

如果式(5)成立,那么式(4)就简化为了εt+12εt22αtutεt=εt22αtutεtcos(ut,εt)
我们说了ut代表的是任务相关的更新量,平均来说它必然是有利于任务的(否则原来的优化器就是有缺陷的了),所以平均来说应该有cos(ut,εt)>0。这里我们进一步假设,存在一个p>0,使得cos(ut,εt)p,于是我们有
εt+12εt22αtputεt
根据近似(8)我们有αtutεt2ρtqεt2,代入上式得到
εt+12εt2(12p2ρtq)εt2exp(2p2ρtq)
一步一步往前递推,可以得到
εt2ε02exp(2t1i=1p2ρiq)
可以看出右端的指数必然是单调递减的,它是一个衰减函数。现在我们再看近似(8),它有两个参数αtρt要调,但只有一个(近似)等式。为了使αtρt能够同等程度地衰减,我们设2ρtqλ2εt2,于是解得
αtλεt2utλε02utexp(2t1i=1p2ρiq)ρtλ2εt22qλ2ε022qexp(2t1i=1p2ρiq)
这就是本文推出的αt,ρt的变化规律。当然,变化规律是有了,可是还有四个参数λ,ε0,p,q要确定,其中q相对来说比较简单,直接设q=1问题也不大,但即便这样还有三个参数要确定。

尺度预判 #

根据定义,ε0=θ0θ,也就是初始化参数与目标参数的距离,可以理解为参数的变化尺度,它有几种不同的情况。

第一种,参数是矩阵乘法核,比如全连接层、卷积层的kernel矩阵,它们的初始化一般是“均值为0、方差为σ2”(σ取决于shape)的随机初始化,这样如果θRk,那么我们就可以估算出θ02kσ2。另外,这类参数有一个特点,就是在合理的初始化下,训练完成后参数的均值方差也不会有太大变化,至少量级是一致的,因此也可以认为θ2kσ2,而因为初始化是随机的,所以θ0θ0,因此
ε02=θ0θ2=θ02+θ22θ0θ2kσ2

第二种,参数是加性偏置项,比如全连接层、卷积层的bias向量,以及Normalization层的β向量,这些参数一般是“全零初始化”,所以ε02=θ2,如果我们根据经验预测训练好的模型偏置项都在±σ附近,那么也可以估计出θ2kσ2,Amos原论文取了σ=0.5。最后还有Normalization层的γ向量,它一般是“全1初始化”,训练完成后也是在1附近,不妨假设误差为±σ,那么也可以估算出θ2kσ2。这里的k都是指向量维度。

可以看出,ε02的结果都有一个共性,那就是都可以写成kσ2,其中σ是我们对参数变化尺度的一个预判。乘性矩阵的σ可以直接取初始化的标准差,加性偏置或者γ向量可以直接简单地取σ=0.5,或者有其他特殊参数的再做特殊处理。

分离尺度 #

现在我们来看完整的更新量,根据式(13),有
αtutλε02×utut×exp(2t1i=1p2ρiq)
其中utut是一个单位向量,控制更新方向,exp部分是一个衰减项,我们可以先不管它,所以更新量的模长由λε02控制。

回到文章开头的第一个问题“学习率如何适应不同初始化和参数化?”,很明显,直观想法应该就是变化尺度大的参数每一步的更新量应该更大,或者直接简单地正比于变化尺度,而变化尺度我们刚才估计了,可以用ε0来描述,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有λε02=α0ε0,其中α0是全局的初始学习率。反过来解得λ=α0/ε0,代入式(13)得到
αtα0ε0utexp(2t1i=1p2ρiq),ρtα202qexp(2t1i=1p2ρiq)
其中α0代表了每一步的相对更新幅度(全局学习率),这一步没啥推导空间了,一般取103左右就行,如果任务简单也可以取到102ε0在上一节已经做了估计,大概是kσσ代表参数平均变化尺度,不同参数不一样,我们正是通过它把参数尺度显式地分离了出来,从而达到了自适应参数尺度的效果(更新量正比σ)。特别地,如果将上式的ε0换成θt,那么就是LAMB优化器。从这里也可以看出,如果θ的初始化均值不是0(像γ向量),用θt替代ε0是会有问题的,所以LAMB的做法是直接不对这些参数的更新量进行变换(即保留原来的更新规则)。

解析近似 #

其实目前的结果已经适合编程实现了,只是参数p不好调罢了。为了进一步看出参数p是怎么影响衰减函数的,我们可以进一步求出ρt的解析近似!

在式(16)ρt两边乘以2q,然后两边开平方,得到
将指数的求和t1i=1p2ρiq记为St,那么上式就对应差分方程
StSt1pα0exp(St1)St+1Stα0pexp(St)
此时衰减函数就是exp(2St)。为了求渐近近似,我们用导数代替差分(参考《差分方程的摄动法》),得到
dStdtα0pexp(St)
这是个简单的微分方程,可以解得(结合S0=0
exp(2St)1(α0pt+1)2
这就是衰减函数的显式解,表明超参数应该按照步数的平方反比衰减,代入式(16)后的完整结果是
αtα0ε0ut1(α0pt+1)2,ρtα202q1(α0pt+1)2
这个显式解不但能让编程实现更方便,还使得p的含义更为清晰。比如我们希望学习率在T步后就降低为原来的一半,那么就有(α0pT+1)2=2,从中解得
α0p=21T
至于T应该是多少,这依赖于任务难度和数据量,也没有太大推导空间了。

动态收敛 #

上述讨论的假设是存在常数p>0,使得cos(ut,εt)p,这可以理解为模型按照固定的速度收敛,这在实际中很难成立,更常见的是越接近训练的后期,收敛速度相对来说越慢。为此,我们可以进一步假设p是步数t的函数pt,这样一来,前面的推导大体上还是成立,只不过相应的常数p要换成带下标的pi
2ρtqα0exp(t1i=1pi2ρiq)
重复上一节的推导,我们得到
StSt1ptα0exp(St1)St+1Stα0ptexp(St)
近似的微分方程就是
dStdtα0ptexp(St)
积分的结果是
exp(St)1α0t0pτdτ+1
但现在多了一个pt需要确定。为了降低调参成本,我们不妨假设收敛的下降速度跟εt的下降速度一致,而根据式(12)εt的衰减函数就是exp(St),所以我们设pt=p0exp(St),代入上式得到
exp(St)1α0p0t0exp(Sτ)dτ+1
这本质就是一个简单的微分方程,容易解得
exp(2St)12α0p0t+1
代入式(16)之后,得到
αtα0ε0ut12α0p0t+1,ρtα202q12α0p0t+1
单看衰减策略,这正好是“逆时间衰减(Inverse Time Decay)”,也是学习率的常见衰减策略之一。理论上来说,这个结果在假设上比前面的式(20)更为合理。

文章小结 #

本文借鉴了Amos优化器的思路,推导了一些关于学习率和权重衰减率的结果(20)(28),这些结果可以即插即用地应用到现有优化器中,能一定程度上简化调参难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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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剑林. (Nov. 22, 2022). 《基于Amos优化器思想推导出来的一些“炼丹策略” 》[Blog post]. Retrieved from https://spaces.ac.cn/archives/93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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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title={基于Amos优化器思想推导出来的一些“炼丹策略”},
        author={苏剑林},
        year={2022}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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